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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届回顾之卷首语】做人从艺讲究厚积薄发


首届回顾之卷首语

 

首届回顾系列将陆续推出学院之星在过去一年中积累的点点滴滴,分卷首语、人物篇和活动篇三个章节展开。希望这些认真写下的文字和仔细遴选的作品能更全面地展现“学院之星”的态度和精神。而每一次的回首,总是为了我们能更好的前行。

 

卷首语的第四篇,看策展人萧煌老师与广州美术学院郭润文老师的对谈,《做人从艺讲究厚积薄发》。

 

Poly

 

郭润文,广州美术学院油画系教授、造型学院院长,国家画院油画院常务副院长,中国美术家协会理事,中国美协油画艺术委员会委员,广东美术家协会副主席。多年来,郭润文老师一直坚持教学与创作,作为中国写实画派的代表性人物,既有多年稳健的市场增长记录,又被学术界广泛尊崇。谈到写实绘画,郭润文老师更强调对艺术本体的研究和人文素养的厚度积累。

 

采访时间:2013年12月26日

采访形式:现场采访

采访人:萧煌(以下简称“萧”)

受访人:郭润文(以下简称“郭”)

整理:李宇、闻真

 

萧:在中国艺术市场上,目前比较流行写实油画,以图像化、制作性和照片性为基本特征。其实真正的写实艺术,应该是具有精神性的绘画艺术,而不是技术层面的图示化。您在学院坚守教学一线多年,坚持多年的艺术创作,请您从学院的角度,谈谈对写实油画的看法。

 

郭:我们学校的油画系,它分五个工作室,每个工作室都有不同的学习方向和研究方向。这里面分为:第一工作室为传统写生绘画;第二工作室为现代具象绘画研究;第三工作室是具象表现主义研究;第四工作室是具象抽象表现主义研究;第五工作室是实验艺术的研究,主要针对图像、图片这类东西。我们就从第五工作室开始谈,因为图像和资讯时代,这种媒介已完全打开学生的思路,学生可根据自己不同的兴趣和追求走不同的路。原来我们的美院教育体系都引自中央美院,但现在的学生已不拘泥于这样一种严格的学院教育体系。他们一进校,就已经把自己置身于一种艺术家的状态。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现在的资讯太丰富了,他们观察到成为一个艺术家的必然条件不仅仅是在学院里面进行严格的训练,他们可以通过另外的途径,建立自己的风格面貌,迅速成为一个艺术家。

 

这种多元标准的表面状态,使美术教育进入到一种不太规范的方式。根据我们的信息分析,我们系里五个工作室,除了实验工作室比较特殊以外,说实话,另外四个工作室其实都类似。将上完一个阶段的学生作品拿来看,就像一工作室它是传统写实,并不会走到对古典绘画的研究状态;二工作室也不完全是对现代具象与写实绘画的研究;第三、四工作室也会出现写实绘画,还会出现抽象性的东西。这是什么原因?这种规范性的学院教育,虽然有教学大纲,但是能不能实现它,是很困难的事,因为老师对现当代资讯也很了解。从职能教育角度而言,资讯的力量甚至有可能大过老师的教育。这就是现实!

 

萧:但是对传统、经典文化领域的研究并不是资讯的实用作用所能替代的?

 

郭:现当代社会资讯的力量太强,现代当代艺术的发展很迅猛,各种不同途径成功的艺术家也是某些学生学习的榜样,因此他们会把“成功”看得更重一点,而忽略了艺术本体的东西——就是要成为优秀的艺术家必须要有一个非常漫长的研究过程,方能达到一定的境界。这个过程他们搞不清楚,他们只看眼前的一些东西。

 

很多当代成功的艺术家,往往是与传统严格的写实绘画相背离后,再建立一个新的东西,因此他们不强调绘画语言的本体性,甚至从绘画角度来说,感觉没有造型基础。但是这些艺术家年轻的时候,对绘画基础的研究走过了一个漫长的过程。很多当代成名的艺术家年轻的时候,都很优秀,对造型规律把握很透。正因为有了这些东西,他们才能够背离它,建立新的东西。不同于我们从严格的写实体系进行深入的纵向式研究,他们是把这种东西建立起来之后,背离它,打破它,然后产生新的东西,是另外的一种继承方式。这是两条不同的路,但都有根源在那里。

 

那中国的美术学院需要教什么呢?为什么而教?我们要考虑一个事实,西方的艺术家、学生想学习架上绘画,想学习油画,甚至学习写实绘画,他们有个最好的学校就是博物馆,大量的博物馆,大量优秀的大师的作品放在那里,根本不用老师去教,自己可以到博物馆去学。中国没有这个土壤和环境,也没有这样的条件。那么学生从哪儿学呀?还不是从老师那儿学?那老师必须要有系统的教学经验来引导学生。问题在于现在资讯太发达,老师讲这些都没用,为什么?这是一个循序渐进的漫长的过程,而学生在资讯的了解上要更多一些,他觉得这种东西对他更有价值,会觉得这样的教学就是保守。

 

中国没有博物馆,中国只能靠什么?靠传帮带。欧洲19世纪以前漫长的400年里面,都是靠作坊式的“传帮带”,一个老师带几个学生,从小带到大,等到成人了,也掌握了各种技能之后,出去建立新的工作室。在某些绘画层面具有突变的时候,他成为新的大师。

 

那中国呢?因为有些美术学院只是普遍性质的教育,像我们这样的系统教育,就得有一套专门的教育方式。这种方法就是:第一遍安排素描、色彩,或其它什么,得根据系统化的大纲来进行,告诉学生,你缺少什么东西,需要补充什么东西,要靠这种“传帮带”,而不是说让学生在博物馆里面自己去领悟。我们属于先天不良的条件状态,准确来说。

 

萧:那在具体的教学实践中,您要求学生如何对待资讯在学习中的作用?

 

郭:我鼓励学生建立自己的风格,但我强调学生必须要有严格的对造型的认识和对美术的认识,不光是造型这么一个简单的概念,你要懂美术史,要了解美术是怎么回事,要懂得这些事物的概念和属性是怎么回事。

 

萧:强调术业与文化的传承?

 

郭:这种文化传承需要较长时间,也需要很强大的技术能量做支撑,没有这个做基础,是没办法来谈发展的。你将来走的路,有可能进入现当代艺术、前卫艺术,也有可能在某种途径下面,你有成功的可能性,但失败的可能性更大!它需要一个严谨的渐进过程。因此现在的画家一旦进入写实状态,出现图片化、照片化,像剧照一样的画面,为什么?第一个问题就是在这四年的美术学院的教育中,对传统的绘画写实没有经过一个很严谨的了解与训练。另外一类人,受过这种严格训练的学生,他必须靠能够看见的东西才能画画,他脑子里是没有形象的,于是他就要借助照片,最后只能产生一种普遍化的图片程式。

 

萧:就是表现一种有限的视觉性的东西。

 

郭:我们的训练实际上是对三维空间的一种理解,他们是两维到两维的研究,必然图片化、照片化。如果把照片给他拿掉,他根本就没办法进行下去。照片现在是一个先进工具,哪个不用照片呀,但作为资料收集,你要有处理照片的认知,有绘画的概念在里头。技术和艺术,我认为都要谈,比如你如何把一张照片变成艺术作品,这就是谈艺术的问题了,关系到对审美的理解。纯粹的技术性制作和图像化的再现模仿就失去了绘画本身附带的人文的魅力,就像印刷品抹杀了绘画的语言魅力,变成图片,道理是一样的。我们看原作,更强调看绘画的本体语言问题。

 

萧:这种绘画性,其实就是关于人的温度的东西。

 

郭:对,他们丧失的东西是很多的,貌似写实,其实不是写实,它就是普通的画。因此我觉得,这些人要回炉,重新开始研究自己。了解这个领域里一些实质性的东西,并建立起新的东西,再把它注入到绘画里,结果肯定是不一样的。我个人认为,艺术家不能迷恋于市场对它的约束。年轻的艺术家在30岁左右,在市场上就有了显著位置并不是一件好事情,而且炒作他们的人,将来也有可能做不下去,也有可能砸在手里。我们做人从艺都讲究厚积薄发,一点点慢慢地散发出去。

 

萧:现在有些艺术家是反过来的,为了眼前的名利不惜使出百般解数。

 

郭:他把自己用尽了,一下子把自己暴露无遗,而且加上市场对他的约束,使他无法再去研究新的东西,他会在这个目的上面,不断地复制自己,最后他就完了。所以在一个阶段推出一两个在写实方面比较出众的人,是没问题的,也很正常,但是现在捧起来的这批人,跟我们那个时代出来的几个人做横向对比,就会发现问题。

 

萧:作品厚度不一样?

 

郭:各方面原因都有吧。我们那一代人的确是经过一个漫长的研究过程,那是一个好年代,整体环境相对来讲也单一一些。说实在的,那是自由发挥的一个年代。现在虽然政治上宽松了很多,但是无形中一个经济市场的枷锁又套在脖子上了。过去可能是强制性的约束,现在是你主动要约束自己吧,虽都是约束,却不尽相同。其实我们更需要在写实绘画中创作出强烈的个人语言,一种不能复制的极其个性化的东西,经过多年的不断寻找,即成为个性化的标志。

 

萧:这种个性其实更需要广泛的社会阅历和生活积累。

 

原文载于《保利首届学院之星当代油画艺术邀请展》图录,2014年7月。转载请注明出处。